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搵食還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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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這個字,是由一個加號(+)和減號(-)造成的。」聖雅各福群會的鄭淑貞(Dora),解釋土作坊的標誌,「加多一點公平、健康、誠實⋯⋯減少一點剝削、污染等,就能有多些人歡笑。」這盤生意,怎麼沒提及金錢?沒錢賺,還笑得出嗎?若真以銀碼計算,土作坊的員工,並無大志,只求搵食、可餬口便知足。因為他們對成本和收益的考量,根本就超越了一盤數。






灣仔街市後面,是一個繽紛燦爛的世界。那裏有歷史建築物藍屋,旁邊的是黃屋;黃屋背後,有一所外牆髹上橙色的小店—土作坊。



搵食集結地—還原墟市的面貌


「這店是在2008 年開張的。」Dora(左圖穿藍衣者)笑容燦爛,深感滿足。作為香港一個社會企業(社企),土作坊已營運了5 年。它在2007 年申請政府「伙伴倡自強社區協力計劃」基金,於08 年7 月,正式在現址開舖。


土作坊現時約有4 至5 成貨品為自己加工的食品,如花生糖、芝麻醬;3 至4 成是外來引入零售的糧油食品;剩下的1 至2 成用作批發。這個「坊」,其實,也是個「墟」。


但想進到這個墟做生意,貨品不能像超級市場的,包裝得美輪美奐。「我們其中一個入貨原則是愈少包裝愈好!」他們的貨架上,有着一個個玻璃樽,裝着「老字號」的廖全粉麵廠的一個個蝦子麵餅。客人要多少拿多少,放在紙袋便可以了。何必要綑綁式迫人額外消費,還要花大量金錢買你的包裝?「從前的糧油店舖,不也是這樣嗎?」


Dora 再指指架上的「區區肥皂」。「人們說台灣的肥皂好,但香港也有人做到好的肥皂哦!何需遠水路入貨?」土作坊第二個入貨原則,就是本地生產優先,愈近香港愈好,香港找不到的,他們就找嶺南一帶的,再沒有,才北上。那裏也擺放了由聖雅各福群會支持的「天衣無縫車衣隊」所製作的布袋,都是由被丟棄的布碎所製成的,很受歡迎。


如此,土作坊還原了一個墟的原貌。昔日墟市,都是街坊生意,規模有限,貨品都是社區的土產,卻因此保留了一份本土特色。它也把昔日的生活智慧呈現:要多少拿多少、自家製作、善用廢物,改造再賣……



讓人搵到好嘢食──還原食物的本相


土作坊甚至連人最基本的需要—食物,也不例外,也去還原。


Dora 指指架上一樽樽充滿沉澱物的蜜糖,「你見過蜜糖『起沙』嗎?這對身體是有益的。」她說,坊間很多時把化學糖漿加進蜜糖,叫蜜糖更甜更美。也許如此,我們很少會見到天然、會「起沙」的蜜糖。我們追求甜味,其實,犧牲了食物的本相。


「我們舌頭上的味覺細胞被人工的化合物弄得遲鈍了,忘了真正食物的原味……我好想幫大家找回食物的『氣』!」Dora 經常強調。所以,土作坊入貨第三原則是:食物是用有機或永續的方法耕種的,對人體和環境都要有益,沒有加上任何人工的化合物。


「我們盡量不要食『三白』。」Dora 說。所謂「三白」,就是白米飯、白糖、白麵粉。被漂得「白雪雪」,令人感覺潔白可口,實情是充滿化學物。另一常用化學物是防腐劑,「不少做生意的,大批入貨,其實是囤積居奇——看市場價格如何波動,等價高時賣出。」食物的「氣」沒有了;食物變成了炒賣品。


土作坊賣的是穀米、原糖、紅糖。自家加工製作的腰果糖、花生醬,都採用天然有機的糧油產品,為的是留住食物那陣「氣」。



幫街坊去搵食—實踐社區經濟模式


店裏廚房內的幾位女工,不時有說有笑;手腳勤快,卻又從容自在。


「她們當中,不少過往是失業的。」Dora 說。搞小生意的,被昂貴租金、政府政策趕盡殺絕;跑到勞動市場了,卻要重新學習,很多時,適應不了,慘被淘汰。但Dora 卻要問:「每個人本來就有自己的獨特經驗和才能,總有工作適合他們,問題是僱主有沒有細心了解過?」


「好像阿珍,」Dora 望望身旁那位負責收銀、忙着點數的女工,「我們認識她時,知道她不是個口齒伶俐的人;但她卻喜歡做事、埋頭苦幹。這工作很適合她。」土作坊請人,並不開列聘請條件,而是發掘街坊本身有什麼才能。「又好像有一位街坊。她有做餅經驗,但所做的餅,在香港未必有市場。於是我們為她提供培訓,轉化她的技能,讓她能造薑餅,在我們這裏賣。」


搵食,真是只為了賺取金錢? Dora 不這樣想,那裏的街坊也不是這樣想。


「能創造,是一個人最重要的元素。那是一個人的dignity(尊嚴)。」Dora 說,「那街坊造了薑餅,拿給子女;子女由衷地讚美她,她非常開心。」土作坊內不少貨品,背後都有豐富的故事。因為,一起生產它們的人,不純是以金錢為最終目的。他們都在過程中為貨品注入了生命力。


況且,日常生活所需,根本就不一定要以金錢才能換取。10 多年前開始,土作坊就在金錢以外,還原交易的意義,做社區經濟的實驗。


「這是我們的時分券。」Dora 拿出幾張寫上1 小時、1/2 小時類似面鈔的紙張。10 多年前金融風暴,裁員潮四起,人浮於事。但區內是人才濟濟,又各有需要。「我們想:可不可以不講錢?我們參考外國例子,又跟本地學者傾談。我們用時間做單位:你幫我花時間湊仔,改天我幫你下午看舖;我煲湯給你飲,你替我兒子補習。」今天,土作坊已把時分券概念,伸延至與灣仔區外菜農的交易模式中。


土作坊看似一間街坊小店,也像一個工場,但它更像一個平台或社區網絡,透過貨品把生產者與消費者連繫。街坊女工希望能發揮本身所長;身為社工的Dora 希望實踐社工理念;消費者希望覓得「真正」食物—有供有求,超越金錢所能滿足;其實,大家,只是想過一個簡單的生活。


「搵食」,不過是個卑微、很容易就能滿足的願望;我們的城市,又有多少空間容得下這基本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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