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斐的斐,是有文采的意思。謝斐確實不 負眾望,中大碩士畢業,書讀得飽飽的, 人也壯健如牛。家人朋友甚或他自己,大抵都沒想過,今年 26 歲的謝斐,到頭來 最常被問的問題是̶̶「讀咁多書為咩?」 讀飽書,然後搵好工,已是自然定律,而他, 一次又一次脫軌。
不享受興趣當飯食
大學唸的是建築,畢業後考牌,本應一世 無憂,但他在啓航前決定轉軚,「讀建築好 忙,出來當建築師應該都唔會得閒。我那 時問自己,有無信心去到 30 歲可以放下一 切,做回自己中意的事?當人處於穩定生活, 就很難有勇氣改變。」
他決定重投最愛的藝術創作,休學一年, 努力籌備報考藝術系碩士課程。那一年, 他沒跟一般劇本而行,沒去打工換宿,但 也有體驗世界,只是他的世界不在歐美澳。 他喜歡讀馬克思,熱衷體驗勞動階層,於 是跑去地盤,做一個測試石屎的工人。
「石屎好重,要好用力,我做了一個月,那 種勞動和生產,令我感覺很實在,跟建築 師畫圖則然後指揮工人動手的感覺,是兩 回事。」這段時間,他還輾轉當過補習老師、 繪圖員、設計師、代課老師等。
機緣巧合上碩士學課時,他有機會回中學 母校當視藝科老師。用興趣賺錢,應是夢 寐以求了吧!「當老師,人工高,假期好, 對大部分人來說,是很 ideal 的職業。」謝 斐卻顯然是少數,「朝八晚十,回家只想睡, 沒時間喘氣,別說創作。或許,我並不享 受興趣當飯食。」
喜歡勞動帶來的空間
兩年後畢業,老師工作剛好完約,他就跑 去學紥鐵。還是腦到手到、身水身汗的感 覺叫他舒泰。可惜滿師落場第一個月,已 因經常蹲下觸及膝蓋舊患,被逼放棄。
據謝爸爸後來描述,謝斐當時真的很不開 心。至少,相對放棄當建築師和老師,當 不成紥鐵工人,更叫他失望。可是他沒氣餒, 一直鎖定這些勞動工種。兩個月前,終找 到一份「理想」工作,到大學當校工,負 責維修斜坡、除草、清渠、搬枱椅、掛 banner 等。
「勞動,但不會 exhausted,我閒時還可畫 畫、創作,更可到處 sit 堂,最近便愛上旁 聽 cultural studies 的課。人工約萬二,周 六返長短周,很適合現階段的我。」
他自知學歷是他的障礙,見工時都佯裝中 七畢業。對於他自貶身價,連非常善解人 意的謝爸爸都忍不住問,「你不覺得很可笑 嗎?讀咁多書,究竟為咩?」
「得個知字。」黝黑得像地盤工的謝菲,笑 起來很孩子氣。這麼多年來,他已練就一 身好武功,這四個字,是他的標準答案。
這答案不為敷衍,卻是謝斐的信念。
「暫時來說,我認為人生最重要的,是保持 對世界的好奇心。無論讀書或工作,都是 尋求知識的過程。我是真心喜歡自己的工作, 很多人認為我浪費了學歷,但我覺得那些 選讀自己不喜歡的科目,然後又從事自己 不喜歡的職業的,才是真正的浪費。」 text／ 琴詩
photo／ brian ch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