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xt / dydy
說到尾,這是一個自由主義至上的地方。每個人都有絕對自由選擇如何使用自己口袋中的金錢。
但自由,不等於自私。
我們可以選擇只看自己,滿足個人需要。同時,也可以選擇把視線拉闊拉遠,看見自己其實身處於一個大羣體——當中有年老的、弱勢的;有需要幫助的,有需要關心的。
「貧窮受苦的人,圍繞在我們身邊,你看見抑或看不見,才是最重要的選擇。」Benson Tsang(曾志浩)說。而他的選擇是:看見,並行動。
看見就動了慈心
認識Benson,始於他在Facebook 的一個相簿。
相簿名叫「看見.看不見」,記錄他每天見到的基層生活,身邊的搬運工人、紙皮婆婆、拾荒伯伯,默默無聲在城市的角落裏辛勞捱日子。在一個share 一個的情況下,這個相簿進入了我的社交圈。
其中有一幅很深刻的照片:一位拾紙皮婆婆,坐在馬路邊的紙皮堆中,手裏拿着一把鎅刀,累得睡着了。
「那天與太太在觀塘行過,見到這位婆婆。我們停在一旁,心裏酸得很。到底為什麼我們的社會,會叫老人如此受苦?」Benson 說。是因為這次「看見」,使他開始記錄城市裏的小人物。他特意把背景裏的名店、商廈與繁華轉為黑白,只剩下那位默默承受貧困生活的人有色彩。「我希望大家能看見他們──不只是同情,而是看得見香港經濟發展的另一面,有一羣毫不起眼,卻又為數不 少的基層羣體在努力生活。」
在貧富之間思考
單看Benson 的文字和照片,我還以為他是社運人士或是攝影師。聯絡訪問,才知道他是一位室內設計師,辦公室在中環蘇豪區,家住大型屋苑。
「我其實是典型的中產。」他笑說,「我的客人有錢到你唔信。有豪宅客人連自己剛買的物業在哪層樓也不知道,要問我;另一位客人在港島有塊地,由零開始建屋。」他說。
客人雖是大富之家,但Benson 的工作夥伴其實都是基層市民。「裝修師傅、水電師傅,都是基層人士;我接觸的就是社會的兩面,我會想,為什麼兩者的生活如此極端?」
貧富差距的影像,一天一天在腦海內累積,刺激他反思。但說到底,推動他去行動、去記錄的,是信仰。「耶穌從來不只是口頭上說愛,祂要走入人羣,與貧苦者同行。可惜的是,我們的主流教會強調增長、建堂,只看數字,愈發忽略對受苦者的關懷。」
由年頭流傳至今,「看見.看不見」相簿已儲下差不多100張照片,300 多人讚好,100 人留言。「我記錄我看見的,再互相流傳,讓更多人看得見。這是我渴望的改變。」
結果,正如他所願:愈來愈多人看見,愈來愈多人凝聚力量─似乎是醞釀一些實際行動的時候,財爺宣佈派發6,000 元。「我反對這項政策。我決定,要把自己的6,000元轉到有需要的人手裏。」
由看見到行動
要將6,000 元轉贈,最簡單的是把它捐到社福機構。「捐錢當然幫到人,但不會改變你的生命──不會改變你怎樣待人、處事,怎麼看這個世界。只有人與人的接觸才可以。」
Benson 選擇一個複雜又多工序的方法:他在Facebook 先集合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每人每次拿幾百元,一起到舊社區裏的小商店買物資,再抱着一大堆飯盒、麵包、飲品、乾糧遊走深水埗,親手分發到露宿者手上。
Benson 說,他試過去派麵包,那位露宿者眼睛一開始已經盯着麵包不放,「好像餓得要伸手搶」,卻還是克制自己,有禮貌地接過食物。「我回過神來,想跟他傾兩句,卻發現他已在10 秒間把麵包吃掉。這,就是真正的飢餓。」
一個表情、一個接觸,全都記在心裏。「有了這樣的經驗,再去讀關於貧窮、劏房的新聞,那就不再是一個別人的故事。」最近有報章在頭版以「喪屍」形容一羣聚居在隧道的露宿者,Benson 十分氣憤:「我曾親身接觸 過他們,他們是社會的弱勢,是一班友善的露宿者,不是什 麼喪屍!」
選擇站在貧苦人當中,並不代表要抱有打救者的姿態,這是Benson 經常強調的。之前,他組織了一個較大的團隊,籌了2 萬元,到鮮魚行學校,與家長學生舉行一個小型嘉年華。「我們不想單是派物資,令學生覺得自己是一個被動的受助者。我們希望營造一個互相分享的氣氛,讓家長學生、義工都可以很快樂地度過一個下午。」
平等分享,互相豐富,這才是資源再分配的意義。
很多人認為這6,000 元,轉眼間就可以花光花淨。「那視乎你要用它來滿足什麼。每次行動,我們每人都只是拿出500 元,如果一個月派一次,你手裏的6,000 元差不多可以派足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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