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 of page

我是脫北者


作者:Kim Cheol Ho(化名),2012 年到達南韓生活的脫北者。於南韓就讀大學,同時在媒體上撰寫文章,講述在北韓的生活。鳴謝北韓戰略中心協助聯絡作者。

在北韓生活的時候,我父母的工作是瞞着北韓政府幫助韓戰的離散家庭重逢。

© Edward N. Johnson - U.S. Army, Installation Management Command, Korea Region, Public Affairs Office

如果以一句話來形容我的經歷,那應該會是:「那時候,我以為自己要死了。」

在北韓的時候,已經知道要去南韓是一件很艱辛的事,但沒想過如此艱辛;如果當初知道的話,我是萬不會來 - 我原本打算大學畢業後在北韓從軍的。或許你會問:那你為什麼要逃到南韓去?

在北韓生活的時候,我父母的工作是瞞着北韓政府幫助韓戰的離散家庭重逢。2012年,父親協助一名在韓戰時被中國人民解放軍抓住的南韓戰俘,經中國回國去。誰知那名戰俘竟對記者表示,是得到我父親的幫助才能成功回國。結果我父親被北韓國家安全保衞部盯上了。父母為了生存,便逃亡到南韓,着我隨後會合他們。離開北韓的那一晚,我經過分隔中國和北韓的鴨綠江到達中國,尋找送走我父母的人,但不幸被中國公安抓住了。(現在我寫的和中國有關,我知道香港的雜誌可能會因此不刊登出來,但我還是會將受過的苦如實寫出,並無半點虛言。)

被抓住後,我被中國公安和邊防人員用棍亂打了30分鐘。我被打到半死,再也走不動。凌晨警車來到,把我送到附近的派出所。在派出所搜身後,他們怕我逃走,於是把我的手腳縛在椅子上。被打的時候並不覺得那麼痛,但到了派出所以後,全身都痛瘋了,直把北韓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後來我才知道兩條肋骨折斷了,腦部也有創傷。由於當時得不到治療,直至現在我左邊兩條肋骨還是有點突起。被囚在派出所的人都跟我一樣,本來身體是健康的,但都被打到痛得不能入睡。現在想起那段日子,也會從夢中驚醒。

到了早上,在派出所吃過簡單的早餐,在中國被抓的北韓人下午就會被送到不同地方。我被送到監禁北韓人的拘留所,等候遣返。拘留所有比我先到的北韓人,都應該被中國公安打過,臉和全身都瘀青的。有個北韓人跟我說︰「在這裏多痛也不會得到治療,也不會給藥。」和他聊着,不知不覺到了晚飯時間。看到所謂「晚飯」,實在令我驚訝。以前從父母那裏聽說,中國飲食是全世界首屈一指,但我的「晚飯」既不是飯也不是粥,而是幾顆米粒的水。那些「飯」即使吃了,還是很餓。所以每次吃飯時間,不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子,為了多吃一匙,都會乞求說︰「警察大哥,請再給我一點吧。」被關在拘留所的日子,飢餓是最難受的。即使被打,痛楚只要過一陣子也會轉好,但飢餓感是不會消失的。在拘留所的半個月,真的餓得連老鼠也想抓來吃。

在拘留所的半個月所經歷的,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完。我受盡侮辱地生存,直至將被送回北韓的前一天,得到美國民間團體幫助,經過中國、老撾、泰國,終於到了南韓,會合了父母,一直生活到現在。

在北韓的時候,已經知道要去南韓是一件很艱辛的事,但沒想過如此艱辛。

© Linqong | Dreamstime.com - North Korea 2011 Photo

異樣的目光

融入南韓社會的過程並不容易。經過70年的分隔,南韓和北韓在言語和文化上有很大的不同。對大部分初來埗到的北韓人來說,最大的障礙是口音和外來語。要是口音奇怪的話,在地鐵上說話會惹來注視;在大學聽課向教授發問,也會招來異樣目光。或者有人會小聲談論︰「那個是朝鮮族人,跟我們不同。」我為了改成南韓口音,花了不少努力。還有就是外來語。我常常聽不懂大學上課時教授使用的外來語,所以只有記下來再翻查它的意思,很不好受,幸好現在已經適應了。我快要畢業,但仍未找到工作(這裏的大學生一般在畢業前就要找到之後的工作),除此以外,生活已經沒有很大的問題了。

我覺得南韓人看我們的眼光既不正面也不負面。有些人心懷好意,有些人卻帶有成見,認為「北韓人和我們不同,他們不能適應職場生活」。最近去了一間公司面試,面試官知道我來自北韓,很是驚訝,他說︰「公司大部分都是韓國人,你能適應嗎?⋯⋯ 韓國人和北韓人的文化差異可能會令你很難適應,不如你去其他公司試試吧」。大學時期我曾經在一家公司做兼職,老板本來拒絕聘請我,但其他職員說:「不要歧視北韓人,只要做到事就可以」,他才改變心意。起初,公司的同事都以奇異目光看我,覺得北韓人只在電視看到;但後來他們也願意教我工作。

面對南韓人異樣的眼光和成見,北韓人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努力工作得到認同。

我們都是「韓半島人」

如果問我希望南韓人怎樣對待從北韓來的人,我希望他們不要當我們是北韓人,以為北韓來的都是壞人或怪人。這種歧視和成見,讓我們感到好難過。當然,北韓人本身也要努力融入。請當我們是「韓半島(朝鮮半島)上某個地方來的人」,就好像從韓國慶尚道(編:南韓其中一個省級行政區)來的一樣,「這裏並沒有北韓人和南韓人之分,我們都是一樣的」,如果大家都能這樣想,就好了。

 

立即到網店補購 Breakazine 038 《逆行首爾》 !

bottom of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