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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息的福音


一直在問自己,面對今天的香港,你有什麼福音可傳?──因為常被質疑,也自我質疑。

福音是什麼?就是真正的「好消息」。使徒時代,羅馬政府說凱撒生日為好消息;門徒卻稱好消息是主耶穌降生。為要傳這個好消息,耶穌花了一生與弱者同行,叫被擄的得釋放、瞎眼的得看見,在十架上犧牲宣告救恩的成就。為了傳這福音,保羅冒了生命危險,堅持福音就是神的大能,叫猶太人與外邦人都同得救恩,並不在乎守割禮、守節期。從來,傳福音不是述說一套至高無上的道理,而是以生命對應每一個受苦者當下的處境。何處扭曲了,何處異化了,何處就需要身體力行的福音。

看見這城的不安

深深感到,若你看不見他者的苦痛,你也帶不來好消息。只是,我們常本末倒置。猶記得2009年在《Breakazine!》事奉之初,心裏是火紅,渴望藉着通識這機會,跟青年說些什麼道理;但這7年間,祂卻教曉我另一個道理:進入現場,進入別人苦痛之處,道才能成為肉身。

每一個社會議題背後,是無數受苦者的故事。這7年,祂讓我們看見太多故事。看見農地被剷、大樹被砍、小農被趕;看見小店付不起貴租,外判工人不眠不休也賺不夠食;看見老人吃不飽,走上街頭的青年抑鬱無助,中學生哭着說不敢有夢想,教師無奈地成為幫兇,學童一天睡不夠6小時⋯⋯。一年6期的書誌,沒有一期不沉重,曾有那麼一刻,心靈幾乎負荷不了,身體也幾乎垮下。於是,不斷問:主啊,如此苦難,盼望在何?福音在哪?

2015年9月,主再給我看見一幅圖畫,一幅不安的圖畫。那是雨傘運動一週年的反思會。

會議如常,一樣是台上暢談,台下回應。但坐在場中,你彷彿看見許多受傷不安的靈魂,迷惘地找尋出路,絕望當街當巷。台上那些帶領的,都身心疲乏;台下的亦如是,但滿了憤怒。走出場外,你彷彿看見另一羣人,生活依舊──依舊的營役,或被營役着。那天起,深深感到這城滿是不安,我們需要安息,要知道祂是神。那一期,我們捕捉城巿的愁緒,寫下了Breakazine!第40期《愁爆公民》;兩期之後,我們思考何為安息,整理出給公民的《安息指南》。

被忽略的安息

安息,也許是信徒最忽略的福音、十誡中最不被遵守的誡命、也是最易被現代人誤解的概念。現代人都以為在死時才能得享安息,但神卻為祂的子民設立安息日、安息年,要我們如神在創造的第七天,歇下手上的工,竭力進入安息。我們另一個誤解,就是視安息為被動地休息,其實它是主動地放下。神要我們竭力放下慣了操控、攫奪,學習信任和交托,享受神的創造。這種停止、放下、擁抱、享受,是安息的目的;而安息是神創造的目的。正如神學家莫特曼(Jurgen Moltmann)所說:「安息日並非繼六個工作天之後的休息日。相反,整個創造工作的進行是為了安息日的緣故。」

莫特曼的安息神學,其實我似明非明,也許是被資本主義邏輯荼毒太深,看重工作勞動帶來的生產力,安息的價值似乎就是為了使工作更有效率。直到上一期做《安息指南》,跟研究睡眠的榮潤國教授傾談,才有點茅塞頓開,稍稍體會莫特曼「以歇下成全創造之工」的吊詭。榮教授說:「睡眠看似靜止,卻是另類的active process,把日間的經驗化成記憶。」我是嘖嘖稱奇,神為日夜定界,也在我們身體放下日夜的時鐘,叫兩者互相完成,在看似靜止的睡眠,讓經驗沉澱,成為自己的一部分。這種自我的完成,仿如莫特曼對安息的理解。他說神歇下工作欣賞創造,是一種回歸自己的自由,一種既參與工作而又不受工作控制而回歸自己的自由。

社會之所以叫人不得安息,就是對人的扭曲與拑制,這種拑制在不公義的制度上、在只講自食其力、競爭、經濟效益的文化上,也在我們每天不懂停下休息、放手信任、擁抱分享的生活慣性中。要擁有真正的安息生活,就要讓人回歸自己,這個回歸也是神創造心意的回歸。如在《安息指南》另一受訪者歐醒華牧師所說,「要安息,要知道自己是誰,要知道自己靠誰。」

怎樣傳這安息的好消息?

我和我的團隊在發夢:這繁忙城巿留有更多讓人安靜的綠色空間,在繁忙的日程有留白的時間;校曆中除了發展日外,也有定期的「安息日」;在制度中定下最高工時和「功課」時,讓我們晚上可安睡;我們的牧者能跟公民一起,尋索真正的自己,也探索改變這城真正的力量。

此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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