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It's time to question our game》
text / 山地
這個夏天,真不易過。因書誌由雙月刊轉成季刊,我們終有這時間空間,帶着距離觀看這個夏天的香港,發現腳下的土地愈來愈虛浮⋯⋯
七月中劉曉波離世, 至死不能離開大陸; 七月底37 度高溫, 創下全港最熱的歷史記錄;八月初李氏力場失效,掛起十號波,澳門賭場運作如常, 巿內卻停水停電; 八月中,13+3 名社運青年被判入獄,香港頃刻進入寒冬。九月開學,紛亂未息,大學民主牆事件竟成了「港獨/ 反港獨」的戰場, 還未說金氏的導彈,Trump 的嘴炮,連港人去日韓旅行都蒙上陰影,大件事⋯⋯
許多人宣告,一國兩制已亡,法治已死,香港玩完,其實,這樣的哀聲近幾年不絕於耳。稍稍抽離觀看,你仿似看到一個人折騰於哀傷的五個階段:1. 面對失去,我們震驚否認,麻木,扮作若無其事;2. 憤怒, 惱怒或遷怒他人—— Facebook 常充斥着這種情緒;3. 討價還價, 問可否有轉圜的餘地;4. 幽谷期, 事實已無法改變,失去希望;5. 復原期,接受了現實,更新反思,重新投入生活,生命可以更實在。
哀傷其實是必經的。很喜歡舊約學者布魯格曼(Walter Brueggemann) 所言,「哀悼是最激進的批判」。惟有你接受死亡的現實,生命才有重生的可能;依附着現有的權勢去玩假,
沒有救贖。這刻玩謝香港, 也開啓了復原期,so it’s t ime to quest ion our g ame。
要復原, 不是還原, 是要回到根本, 重新想像, 死過才能翻生; 亦即是我們在《顛覆分子》時提到的口號:Radical Reimaginat ion for Re juvenat ion。 這個重來(Re)的過程,要深切的哀悼,也要徹底的反思錯誤,才能重新設定。
很想說, 香港人的下一步, 不是要把什麼行動升級, 而是先靜下來面對自己的問題。在這一期, 我們找來了「激進」的朋友, 對於怎樣迎接威權時代的遊戲,他們這樣問:
• 羅永生說現在是「務虛」的時候。生活在虛擬自由主義多年,今天威權壓境,遊戲規則已經改變。我們在問下一步怎走下去之時,倒要先問上一步怎樣走來?
• 陳錦輝說現在是「重設問題」的時候。我們的世界不是討論「離地」的普世價值,就是急於行動反擊,兩者一體兩面,把香港鎖死。怎樣才可以開拓一個容得下思考的世界?
• 龐一鳴說現在是「揚棄」的時候。香港人總認為社會一定要講求績效競爭,但這些都是必然的嗎?我們敢於揚棄理所當然的「常識」嗎?
• 許寶強說這是問「radical quest ion」的時候。在撕裂嚴重的後真相時代,每個人都需要具備自問和提問的能力。你對香港有什麼願景?什麼是學習、生活、工作⋯⋯?
當腳下的土地被挪移, 世界不再熟悉, 生活不再如常; 這是時候問清楚, 我們的根基是什麼? 我們的世界是怎樣? 我們以為守着的真理有多真? 用葛蘭西(Antonio Gramsci) 的話, 面對宰制, 我們要做「自己的哲學家」, 向自己的「常識」發問, 否則我們只成為遊戲的「被玩家」。這種務虛的討論, 才是我們現在要的務實,也是書誌走下去的基礎。
因此, 明知「務虛」的討論不討好, 請容許我們仍然執着, 也容許我們大膽實驗。由影像到內容, 今期是虛實交錯, 先以遊戲為鏡, 照見處身的虛擬世界; 再以遊戲之方法, 進行實驗, 學問radical quest ions; 最後以遊戲為喻, 請來新遊戲規則下的提問者,來個自我反思。
未來怎走下去, 永遠是一個沒答案的問題, 此時此刻, 我們只有一個呼籲:作個「問題香港人」,這樣才能踏上復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