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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序章#1 假如指望已破滅



在這個「末日序章」的回顧系列中,我們先以2011年底的和龐一鳴的訪問作開首,當年早已提倡以經濟活動作為抗爭的他,是帶着「明白指望已破滅」的想像開始他的行動。當年的破滅,是因着政府的淪陷,選票無用。斷估不到今天政府竟比當年更淪陷。不過,「因為破滅才會想像新事」,這說法到今天仍然鏗鏘。

當年的民間社會網絡仍未成熟,龐一鳴卻已斷言,互助的公民社會將是一個重要的自救力量。一邊重看當日的訪問節錄,再看到今天生活的各個方面都可以「和你做」的時候,我們就明白這中間的重要性。只是,一路走來,我們付出的「學費」(代價),一點也不小。

「顛覆想像的生活革命」,今天仍在進行着,而且因為處境之艱難,步伐愈見急速。

 

訪龐一鳴:顛覆想像的生活革命

(原文刊於 #017 《顛覆分子》, 2012年1月出版) text / ben photo / andy



龐一鳴這名字,這一年來真的熱爆。


他那「一年唔幫襯大地產商」的生活抗爭,早已被傳媒廣泛報道。一鳴驚人,全因他在香港展示了另一種抗爭模式—不是上街、遊行、靜坐,而是要生活上每一個動作,都傳遞出反「地產霸權」的信息。


「要香港人顛覆生活上種種框架,就得運用想像。」一鳴說。


對這位顛覆分子來說,只要一天能夠繼續想像,顛覆就不會停下來。


「一年唔幫襯大地產商」行動已過了一年,在傳媒廣泛報道下,不少人都想加入一鳴的行列,「但很多人會找我,希望我做個網站,告訴他們什麼可以幫襯,什麼不可以。」一鳴對此很失望。他覺得,香港人很多時就是等人「餵」—說要顛覆既有制度,卻又只會跟隨既有的形式去顛覆。


我們就是沒想過,連顛覆的形式,也要顛覆。如此,我們才能有重新想像的能力。


想像,因為明白指望已破滅


2003 年的七一遊行,「民陣」說有50 萬人上街,一鳴是其中一個。「我的觀察是,人們走出來,是因為一向由政府、經濟帶給他們的指望,已經破滅了。」


「零三七一」至今,已近10 年。那番似乎會帶來改革的新氣象,好像仍沒有來到—其實,是因為我們破滅得不夠徹底。至少,一鳴是這樣想。


「到今天,很多香港人仍以為,只要給政黨神聖的一票,就能帶來改變。」他說,「我們沒察覺,市民對香港政黨已經灰心。政黨往往是以黨的利益行先,人民關心的議題,很多時就在爭奪利益的過程中被抹殺了。」去年區議會選舉,所謂的「票債票償」,就是以選票來「懲罰」政黨。選票,成為政黨間的鬥爭工具。「而且,在有真正民主的國家,人民才能用選票去表達意願嘛,但香港是一個怎樣的政府體制?!」一鳴說,如香港政府像德國的聽取民意,擁有較完善的民主制度,他也會考慮參政。


但香港的政局,是一池死水,一鳴是徹底地不抱期望。「我們是要徹徹底底地失望才可以的。」—人只有去到末路,才會激起新的想像。


當我們有一個龐大的網絡,在生活的各方面,如飲食、就業、娛樂,便能做到接近自給自足。

想像,因為體會過昔日美好


但當人面對末路,腦海先閃過的,不是未來,而是過往的美好。


「與現在相比,我成長的環境,是在一個較自由的社會氣氛。」一鳴憶述,「我是在公共屋邨長大的。以前的屋邨,沒什麼管理員,可自由地玩各種玩意;泳池外面,又可以有很多小販檔。游水後,我們都可買各樣小食。人家可糊口,我們又有東西吃,大家都是很開心的。現在,我們只有一式一樣的大型商場,已很難見到賣不同小食的小販車了⋯⋯」一鳴說,「當以前有,現在沒有,你內心就自然產生一份落差。」


這落差,是單一與多元的分別;這落差,也是一份人類文化的失落。


「我是懷疑,當所有東西都變得單一,我們的下一代,可還有機會親身體會到其他可能?他們可會有其他想像:原來世界存在着更好的選擇,不一定是現在這樣子的!」從「唔幫襯大地產商」、「非商場睇戲日」、「無連鎖店日」行動,可以看到一鳴的思想,是一脈相承的—保住小眾現在的生活方式,以及為下一代保存仍有其他選擇的希望。


新鮮的想像,來自舊日曾經歷過的美好—一鳴想分享的,正是從這份美好所帶來的盼望。


想像,因為接觸了另一世界


2009 年在南美洲歷時9 個月的遊學經歷,是一鳴人生的一個轉捩點。


「南美洲發展的社會經濟,令我印象很深刻。」所謂社會經濟,簡單來說,是不依賴本地或外國政府,由民眾自行發動和經營的一種經濟模式,務求做到自給自足。「正因南美洲人有社會經濟,全球化的影響,或同時期發生的歐債危機,對他們影響就較小了。」


「英、美的代議政制問題,是人民的參與只停留在給從政者的選票上。」委內瑞拉的政治體制,是另一樣叫一鳴大開眼界的東西,「總統查維斯賦予人民直接權利—總統要得到人民的直接首肯,才可改革;委內瑞拉也會搞定期公投,人民如不滿意查維斯,可直接把他拉下台!」


這一切,令一鳴想到:每個人其實可以不靠政黨,而是直接地發揮影響力;如結集起每個人的直接力量,其顛覆力可是非同小可。



我們是要徹徹底底地失望才可以(改變)的。 (photo / 桀)


I'm a dreamer, but I'm not the only one.


「我現在做的,是結連民間不同的力量。」一鳴與一批志同道合者,組成了「良心消費聯盟」,搞了一系列支持小商舖的活動;他所屬的「一代人公社」,亦不斷與不同的基督教團體合作,籌劃行動。


「擴大網絡是很重要的。」一鳴說。走在一起行動的人,多擁有相近的理念。「其實,我們可以互相去撐對方的議題。譬如,如再要談最高工時立法,不應只有勞工團體走出來,很多藝術家都是很有良心的,他們也可聯署行動。這樣,力量就大多了。」


一鳴續說,「還有,當我們有一個龐大的網絡,在生活的各方面,如飲食、就業、娛樂,便能做到接近自給自足。舉例說,有些家長不滿現行的幼兒教育,只要各方團體能配合那些家長,他們根本可自己去教小孩子,不用再靠政府。」


John Lennon 的 "Imagine",是這位想像力豐富的革命者喜歡的一首歌。歌詞的最後一段寫道:


You may say, I'm a dreamer,

but I'm not the only one.

I hope some day you'll join us.

And the world will live as one.


每一個人都會想像;每一個人都有條件發揮直接的力量。一鳴期待,有一天,每個人都把自己的力量,跟其他人結連起來。


這樣,顛覆就會開始;一個新景象,亦將會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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