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有興趣 ，究竟走在雲端以上 、甚或富可敵國的 一羣 ，錢是怎樣在他們手中流轉 ？這是探究 「真銀何在 」 一個非常實際的處境 。原來他們花錢 ，最主要是透過 「私人銀行」來進行。
私人銀行並非獨立銀行，而是國際金融機構或投資銀行所提供的服務，存款門檻一般以100 萬美元起跳， 是富人階層的專屬夥伴。他們會為客戶進行財富管理，甚至設計專屬的投資產品。Chris（化名 ）作為有十多 年 「高階 」投資經驗的財金工作者，對於場內有錢人 的發展大計 ，認識頗深刻。
「其實這批人也分很多種，很多來自內地、香港、台灣的。有些是全港最 top 的 tycoon families ，有些是 80 、90 年代發跡商人的第二代，也有政治人物等等，資產由 『 一 兩球』（ 一 、二百萬 ）到一 、兩億美金都有 。這些錢放 在銀行戶口根本沒有利息 ，因此就要用來做不同的投 資 。偌大一筆錢要怎樣用 ？私人銀行就為他們提供意見 ， 幫他們打理 ，像是買股票 、物業 、公司等等。」Chris 說 。
在私人銀行家 （private bankers ）背後 ，投資銀行有 龐大的 research team 去掌握各行各業的市況 ，再聯合 investment team 設計合適的投資方法 ，交給 private bankers 與客人商量。「很多人以為 private bankers 的 工作就是陪客娛樂和吃飯 ，當然不止如此 。你可以想 「這地方除了一個資本城市以外， 還有其他value 嗎？政府有沒有 做任何一件事去擁護這些價值？ 今日的狀態，其實已反映了我們 的 value system。 」 像 ，這批客人平日工作都排得滿滿 ，或許午飯或者晚 上才有時間跟你見面 ，認識一下你 ，那麼我們也需要迎合-----你要明白，錢，是一個好敏感的 issue。一個 人的financial history，隨時連家人都不清楚。所以要交錢給一個人打理，那個人一定要很信得過。」
無法停下的資本橫流
Chris 說，有這樣一批可靠忠誠的客戶，對銀行也很重要， 因為投資銀行還有一個中介者的角色 ，去幫公司找投資者。「比如說 ，一家內地科技公司要來香港上市， 計 劃集資三億，就會找投資銀行幫手，接駁有興趣的投資者。銀行可能會給他一份十多人的名單，預每人給 3,000 萬 。他們就逐個談，看看是否有意合作。」Chris 說，這個過程往往是「超富人限定 」：「這些 tickets 金額巨大，如果分得太細，投資者太多，銀行根本處理不來⋯⋯情況就像果欄只做批發不做零售一樣 。當然 ， 集資項目也有不同大小 ，我們就安排給不同級數的客 人。」我們有興趣 ，究竟香港買得起這種幾千萬 「入場券 」的有幾多人？自言沒有數據的 Chris 形容「5% 的投資 者已佔了市場 50% 左右的投資額」；而我們找到，在 2017 年，香港擁有 3,000 萬美元淨資產的富豪有 4,080 人，排名全球第三 。
說到這些集資項目，實在是五花八門，有些是中國的消費品牌，也有快速增長中的企業、新能源 、地產項目等 。投資者多看看這是否自己熟悉的範疇 ，但更重 要當然是看回報率。「即便是看回報 ，投資者的取態也 可以很不一樣 ，有些一放十年八載 ，等它自己 『生蛋』； 也有一些 ，喜歡資金即刻可以變成現錢，視乎他的年紀、 network 、本身做什麼生意，需要的資金流動性等因素。」
愈有錢 ，是不是想當然地賺得愈多呢？「你可以這樣理 解 。因為他們可以做的東西更多 ，加上投資額大，是別人的十倍、廿倍，借錢的息口會低些，甚至是免息， 因 為他們在銀行還有其他大生意 。這些都是他們的優勢。」
但是 ，這十年真正撼動香港 money flow 的，並不是這些超富爸爸。
自由市場的極限教材
「近十年，中國有數百間公司申請來香港上市集資，多到銀行都做唔切。」Chris 說，內地資本加上香港的投 資者 ，才是根本地影響着我們的金錢流動。
「大陸有幾百間公司來香港上市 ，除了集資 ，也是趁機 把內地資金投資到香港的股市。他們的股票一直增長 ， 資本就不斷在香港累積 。他們不能把錢放回內地-----或者應該說，錢一旦放了回去 ，就難再取出來了。」Chris 說 ，這現象源自一個政治問題。「中央政府對企業的資金外流有嚴格管制 ，因為它怕企業把資金都調走 。除了 不能轉出海外 ，也不容許直接併購外國的公司 ，否則會 被重罰 。但管得愈緊，企業自然更想走。到香港上市是唯一容許的出口，始終中國會覺得是自己地方。」
「香港是一個好特殊的地方 」這句說話，Chris 是不停地強調 。雖然香港是中國的一部分，卻因為歷史因素，有高度發展成熟的資本市場，自由開放，架構和法制又建全，全球的資金都在等着做買賣。內地企業往往先落戶香港，將資金「放生」，再引向全球。他們的龐 大資金和賺到的錢全部 「 坐 」在香港 ，可以怎麼辦？「所以他們會透過 private bank 做大量的投資囉 ，在香港 買物業 ，不停地併購公司。」Chris 終於揭開拼圖的最 後一塊 ，解開今天窘境的成因。「點解呢十年我哋百物騰貴，尤其是 hard assets （房地產）？因為香港太多錢了。經濟學的基本概念是，錢多了，仲要全球都在搞量化寬鬆，商品就一定貴。香港這『豆潤 』一樣的地方，竟承受了全中國企業帶來的 inflation ，can you imagine! 我們的地那麼少，仲唔死？」
腰纏萬貫卻價值歸零
仲唔死？「大錢 」的不斷流動和併購 ，已經嚴重影響我們的生活 。百物騰貴，物業被搶高得不是人住 ， 各 行各業受盡資產和租金價格壓迫，經營愈發困難。房地產的 inflation 完全脫離我們的收入增幅，無論你如 何努力都無法追上，貧富懸殊難以想像地嚴重。「香港就係 free market 一個最好的案例---We have taken the best side of it … and the worst as well. 」Chris 攤 一攤手 ，說得無奈。
「你要走出困局，跑贏這麼大的 inflation ，一定要投資 在高增長的東西上面，我做呢行，一定會叫你買股票，香港除了股票與磚頭，還有什麼可以做到這麼 大的盈利？」結果，稍為不好賺的東西，就會被淘汰掉 。 要做什麼新事物嗎 ，必先問回報率。不滿足經濟價值，不能自給自足 ，什麼也不用談。當我們跟住主流生活 都氣喘如牛，還有空間講其他？
「原本政府是應該在當中做一些東西去制衡的。好像加稅 ，或者像新加坡一樣 ，至少建了足夠的居所給自己的人民。歐洲和台灣近年將移民的審查收得好緊 ， 因 為他們要保護自己 ，不能甚麼也賣掉 。但是我們的政府幾乎什麼都沒做過 。他們好歡迎外來資金和高資產 的投資移民 ，這十年香港真的多了好多有錢人，但他 們沒有保護一直在這裏生活的人 。You have to protect yourself ! 講到尾 ，政府沒有坐低想想，這地方除了一 個資本城市以外 ，還有其他 value 嗎 ？佢有沒有做任何一件事去 endorse 這些價值？今日的狀態，其實已反映了我們的 value system。」
無論是年少吃苦、今天富貴的上一代大亨 ，還是這一 代起來的暴發戶 ，在價值系統之中 ，一直單調得可怕 。「關於價值的討論 ，是這個社會下一代最需要討論的課 題。」Chris 這個「行內人」的總結，教人深思 。
等不到下一代，是嗎？